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獻祭儀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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獻祭儀式

黑影逐漸由虛變實,變成一位身穿黑衣鬥篷的人,寬大鬥篷帽子兜頭扣下,將面貌遮擋得嚴嚴實實。

這是夏榆第一次看到惡魔靈擁有實體。

對方沒有明顯的敵意攻擊,她對峙半晌後,也未主動出擊,“你來這做什麽?”

她再次進行神識外放時,受到了很大的阻塞,就像被看不透摸不著的黑色屏障擋住,只能依稀聽到些支離破碎的慘叫和四散逃跑的腳步聲。

“……跟我……來……”

五感敏銳後,聽感也更甚於常人,惡魔靈的聲音越發聽著像謝同,如果謝同是辨不清性別偏中性的聲調,那麽此刻她聽到的惡魔靈的聲音則是在其基礎上,更男性化。

“提高警惕!”

謝同適時提點她,“惡魔靈有一項能力,叫精神讖言,他的每一句話都會偽裝成具有迷惑性的讖語,一旦你開始相信這些話,就表示你已經中招,會不知不覺任由他擺布。”

“嗯。”

夏榆封住了雙耳,收回神識,再也聽不到一絲雜音。

順著走廊往外走,與惡魔靈隔開遠遠的距離,走出來後,是百威盛頂層的最佳觀景點,從高處往下看,可以將商場整片中心區域一覽無遺。

只是看過一眼,她便久久沒有緩神。

繁華熱鬧的商區盡被黑色霧氣吞噬,來來往往的人毫不知情,仍然面帶笑容在逛商場,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身陷於一座牢籠裏,牢籠之外,那位揚言等她請客吃飯的約翰,固執地等在商場大門口,渾然不覺危險到來,睜著一雙眼睛左顧右盼,期望能在人群中找到她。

夏榆將高掛的裝飾氣球盡數砍斷,掉落在地。

“快跑啊!”

氣球落在游客身上,雖然沒有砸傷,但還是造成了巨大恐慌,一樓的人轟得散作一團,有部分人逃出了商場,但大多數還是躲在了商鋪內。

約翰沒跑成,反被擠進商場裏。

“你在……做什麽?”

惡魔靈扭轉了腦袋,面向她,怒不可遏。

肩上的紙片人扯動她的衣領,在神識海中與她對話,“你先走,不要管底下那群人了,這裏很不對勁。”

“不行,我更應該留下來。”

“怎麽榆木腦袋說不通呢,你以為你留下就能救下他們?”

夏榆不說話。

握緊無光劍,指向惡魔靈,“你的目標是我,不要傷害其他無辜路人!”

“呵呵……可笑……”

她如今聽不到惡魔靈在說什麽,但能感覺出危險將近。

商場裏的游客發出陣陣慘叫,逃得逃,跑得跑,但凡被黑霧捕捉到的,都死相慘烈,被霧氣切成一片一片,皮肉剖離,血水濕噠噠流在地磚上。

夏榆聞到空氣裏濃重的血腥味,往下面看,正巧,對視著眼前巨大的水晶吊燈上,掛了幾張剛剝落下來,血肉模糊的臉。

其中就有約翰的,還有一張,竟是董思成……

整座商場,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屍體。

每條屍體身上,都有透明物質飄出來,被黑霧染黑,變成同質化的黑影,猶如嗷嗷待哺的嬰孩,急切快速地湧入黑衣鬥篷人的身體裏。

也因此,惡魔靈的軀體更加凝實。

神識海傳出一聲沈重的嘆息,“他在吞噬人的精魄,化為己身力量。”

夏榆險些失語,被嚇得,也是被氣得。

“我不能讓他再殺害了其他人!”

謝同:“……你能拿什麽阻止?”

她瞬息放開了無光領域,百威盛商場陷入黑暗中。

緊接而來的淩冽劍意,將領域內黑霧悉數絞散,她又分出一半心神,外放出防禦結界,將商場內剩餘還存活下來的人護在裏面,等完成這些才真正盡全力對付惡魔靈。

桀桀桀……

一聲森然詭笑回蕩在四周,聲音震碎了商場的水晶吊燈,震裂商鋪的鋼化玻璃櫥窗,水晶和玻璃殘渣被融成箭矢,從四面八方投擲而來。

劍光頃刻間劈開箭矢,唯獨遺漏了暗處射來的一片音刃。

音刃穿面飛來。

“當心!”

肩頭的紙人替她擋下傷害,消散在眼前。

夏榆楞了一下,緊張地詢問謝同的狀況,“你有沒有事?”

“我沒關系……你不要分心……”

他的聲音非常虛弱。

夏榆變得心神不寧,卻只能繼續執劍,與黑衣鬥篷人激烈廝殺。

劍端重新施展出劍意布施,劍身分化,無數劍意匯聚一點,強控住惡魔靈,十分的殺機順著劍意一同刺進惡魔靈體內,將他穿透,黑衣鬥篷被擊潰成四散的霧氣。

就在她以為大獲全勝了,無光劍不知怎地躁動起來,險些不受控制。

封住耳朵的禁制忽地松掉了,那些黑霧環繞周身,裹雜著惡魔靈詭異的笑聲。

聲音越聽越發覺身體開始不受控,頻頻顫抖。

不慎還是被駁雜的劍氣所傷,吐出一口鮮血。

這一切緣由在神識海找到了根源,浮在海上的光團被黑霧糾纏,散發出紅光,詭譎妖異,他剛才被音刃所傷,如今看樣子完全是被惡魔靈控制了。

“跟……我來……”

無法抗拒的命令,控制了她的言行。

夏榆額間流出冷汗,跟隨著霧氣的指引,一步步往前走。

前方,黑霧重新凝結為黑衣鬥篷人的身影。

她竭盡全力念出聖德木魚的咒語,身體得到短暫自由後,即刻敲響了聖德木魚。

那一瞬,心神逐漸被聖光洗滌,周身霧氣散盡,她再度喚出無光劍,漫天劍意撲向惡魔靈,將那身黑衣鬥篷再度刺個對穿。

“沒,用,的。”

鬥篷底下,那些被穿透的洞口湧出了無盡黑霧,霧氣不斷擴散,將她的劍全部吞噬。

與此同時,神識海裏的情形也十分糟糕,血色光團在裏面攪得翻江倒海,她心竭力疲,無法全心應敵,只能再次敲響木魚,依靠聖光的洗滌勉強支撐下去,至少聖光對黑霧有一定的驅逐作用。

就這麽焦灼數分鐘後,夏榆狠狠地皺了下眉,發現不對勁之處。

在和惡魔靈交手遇到危險時,謝同並未出手幫忙,而是直接替她擋下傷害,以前他可不會這麽不謹慎。

另外,剛才她用神識外放了一會兒,得到些新發現。

在百威盛商場天臺,小姨離奇死亡的案發地,也是將她和關鋒拉入異世界的開始點,不知何時繪制出一個陣法,正是她曾經在夢中,荒蕪的鳩唔山山洞裏曾見過的血引陣法。

那血引陣看上去已經激活了大半部分,還未被全部開啟。

所以,惡魔靈在用商場裏數萬人性命做獻祭儀式,通過吞噬那些死去人的精魄,將陣法一點點激活,同時,自身的能力也突飛猛進的大漲。

百威盛商場每天的人流量有數萬,如今近六成的人都死了,那些剩下四成,被她用防護結界護下還存活的人,或許早已被滲透,用精神讖言控制住了,惡魔靈想要殺了他們,就和捏死一只螞蟻這麽簡單。

怪不得謝同會說,不要管那些人,更甚至,她根本沒有能力去拯救他們……

濃重的黑霧散去,惡魔靈出現在眼前。

“既然你已經發現,我就不打馬虎眼了。”

夏榆一楞。

“你知道我在想什麽……也對,他已經被你控制了……”

惡魔靈輕蔑地呵了一聲,“想不想做個交易。”

“什麽交易?”

“你,主動做我的陣眼,我就解了謝同的精神讖言。”

夏榆沈默,靜靜思索了幾秒鐘時間,與他談判,“萬一你出爾反爾怎麽辦,你先解開。”

惡魔靈意味不明地笑,“那我怎麽知道,你不會出爾反爾?”

夏榆將手裏的聖德木魚丟開,以示自己的誠意。

“這不夠,別拿我當傻子,把你的領域撤了,還有那些獻祭品的結界一並收走。”

夏榆都一一照做,看著鬥篷底下的黑霧濃稠的臉,問,“這樣信了嗎?我現在打不過你,保命的手段也都收了起來,你該履行你的承諾了。”

一縷黑霧鉆入大腦,神識海清明許多。

夏榆觸碰著神識海裏恢覆原本樣貌的光團,光團微弱地翕動兩下,表示對她的回應。

“該過去當陣眼了。”

惡魔靈不等她反應,放出一卷黑霧將她整個人籠罩住,眨眼間,身下的位置瞬移至商場天臺的血引陣心處,黑霧沒有散卻,在她雙腕之上分別割開兩道口子,血液匯入腳下陣法裏,將血引陣的顏色染紅,染深……

這還遠遠不夠,陣法貪婪地吸收她的血,她被黑霧束縛在陣心位置當成血袋,身體裏血液快速流失,恨不得被陣法吸幹。

“這陣,有什麽辦法毀掉嗎?”

謝同打消了她的念頭,“沒有,血引陣是上古奇陣,激活後除了布陣人親自撤陣,否則外力不能勘破。剛才……你不應該答應他當陣眼,本來還有一線生機能逃出去,這下就真的是羊入虎口,等死的份。”

夏榆陷入沈思,她的神識仍在觀測商場裏的情況,惡魔靈在不斷殺害幸存者,湊夠獻祭人數,場面不忍直視。

“如果不能毀掉,那麽引陣開始後,中斷獻祭呢。”

謝同怔住,想了好一會兒才說,“我也不知道,按照我的理解,血引陣就是一頭在沈睡中的邪惡兇獸,若要喚醒它得到它的力量,需要提供足夠祭品,若祭品不足,兇獸可能會再次陷入沈睡,又或許會給布陣人帶來反噬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謝同有幾分遲疑,“你……真要這麽做?”

他能同步感知到夏榆在想什麽。

“嗯。”

血引陣當前還處於未完全開啟的狀態,而之所以能激活陣法,很有可能源於之前董思成打她一巴掌取得那滴血,他與惡魔靈背地裏存在不為人知的交易,又或者,她的小姨楊文心與董思成都是惡魔靈手中的棋子。棋子落盤,她被動入局,造成現在的一切。

“攪亂這場局,要麽殺了惡魔靈,要麽破壞獻祭儀式。我之前用盡全力將他殺死,但他反而更強了,我懷疑現在出現在這裏的,並不是惡魔靈真正的本體。所以當下只能選擇第二種方法。”

謝同沈默片刻,有些不忍,“如果你覺得痛苦,我會幫你消除記憶……”

“不用。”

夏榆低頭看一眼腕間流淌的鮮血,失血過多的唇瓣微抿。

“等事成之後,我若還活著,我想知道……你和惡魔靈到底有什麽關系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得到承諾的夏榆,重新打開防禦結界,結界內黑霧被瞬間絞散,整座商場再次被無光領域包裹,黑暗來臨,領域內的一切都逃不過她的眼睛,在趁惡魔靈還未趕到之前,夏榆閉上雙眼,對整座商場都布施下劍意。

百威盛,即將變成一座真正的煉獄。

劍意下召那刻,大腦裏面被絞得七零八碎,有一把無形的刀,在不斷□□,痛擊腦髓。

是惡魔靈解開謝同的精神讖言時,留下來的黑霧。

夏榆痛苦得蜷縮在地上,咬牙死死挺過這陣痛楚,控制劍意全數擊殺那些尚存的獻祭者。

最終,無光劍先一步吸幹所有獻祭者的精魄,回到手上,劍身滴滴答答往下流淌著鮮紅色的血,不知道是誰的,也許摻雜所有人的。

她低頭看向同樣染盡鮮血的雙手,悵然無措。

在真正做完選擇後才發現,自己也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,與布下血引陣的惡魔靈相比,貌似也沒有差多少……

一個黑衣鬥篷出現在眼前,陰冷恐怖。

“你找死!”

兇煞的霧氣一下便碾碎了她的防禦結界,從五官之中鉆進大腦,在裏面攻城掠地,讓她痛不欲生。

在差點暈厥之際,一只冰冷的大手貫穿胸膛。

她成了一塊破布,被掐著心臟,高高地提起,角度正巧對上了鬥篷下的臉。

像死人一樣慘白的臉,五官端端正正,走在路上根本看不出是罪大惡極之人,斯文且雅致。

這,這樣貌……是李秘書曾經調查過的哈帝黨派初代頭目人,哈帝。

中文名,牧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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